相逢(1/3)

    时不可考。

    先王助露峰完善律法,整顿吏治,虽其治世之名不显,柳之国运已有昌隆之势。然不过百二十年,助露峰弃王座而去;逾三月,刘麒归蓬山。其后数代刘王,均治世不长,柳国政令废弛,礼崩乐坏。

    一百四十年前,舍身木再结麒麟卵果,柳之黑麒诞于蓬山。黑麒世所罕见,民心大振。一百一十一年前,刘麒觅得王气,芬华宫再迎新主。新王重启助露峰之法律体系,徙木立信,裁撤冗官,开办学堂,创办报刊。至此,王权巩固,律法完备,国内海晏河清,再无民生凋敝之象。

    然,数十年后,王与麒麟不睦;四年前,刘王登蓬山,告天帝,乞逊位,卒。盖因御座空悬,妖魔滋生,天灾连年,民间常闻妖魔屠村轶事,内陆重镇皆有大妖袭扰;阮、湘、溪等大江接连泛滥,沿岸村镇颗粒无收,饿殍遍地。

    柳虽内政完备,上下一心,然天灾、妖魔不可避免,刘麒寻找新王迫在眉睫。

    “阮水决堤!阮水决堤了!”

    “这雨都下了两个月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闻阮水突现大妖,要把周边活物全部卷走!”

    “朝廷在开阳筑堤数月,却依旧决堤……可怜沿岸百姓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说决堤前有一异兽与那大妖斗法,才让驻地河工和沿岸百姓有时间撤离,否则岂止伤亡这些人!”

    “听说那异兽似马似鹿,额生犄角,通体黝黑,行如疾风,上天下地无所不能,与那大妖斗法之时更是全身爬满血红花纹,好生可怖!”

    “听你这描述,怎么有些像……那一位?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讨论声顿时一静。

    “‘那一位’怎会亲自到阮水救人?”

    “你怎知是救人?二妖斗法,天雷阵阵,它怕是故意破坏大堤,提前泄洪,以解下游端州重镇危局!”

    “岂有此理!洪水滔天本就因‘那一位’迟迟不得新王而起,大堤决口更是屠杀百姓啊!”

    这时,一道年轻的女声插入对话:“我说你们好生奇怪!阮水决堤又非你们亲眼所见,如何一口咬定是‘那一位’之过?”

    “肯定就是!假惺惺派官员治水,又引来大妖作祟,除了‘那一位’,还能是谁?有这时间,不如早点找到新王!”

    “天灾连年、妖魔横生非他之过,若不治水,沿岸百姓恐十不存一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老向着他说话?朝廷的走狗!呸!”

    角落里有稚童悄悄问:“阿妈……‘那一位’是谁?”

    “嘘……不要问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,童言无忌,有何不可说的?‘那一位’不就是咱们柳国的麒麟呗!我娘说过,黑麒麟不祥,哪有麒麟使用术法时会周身沐浴血纹的?这就是黑麒麟嗜血的证据!”

    “对对,我也觉得是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黑麒麟嗜血,柳国百姓危矣!”

    之前的女声强辩道:“休要信口雌黄!你们无凭无据,怎么就从阮水决堤扯到刘麒不祥身上!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!你若不信,以后有你倒霉的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阮水决堤,沿岸百姓流离失所,不满之声此起彼伏。朝廷虽极力赈灾,然先王末年国力衰微,部分灾民对柳国失去信心,举家迁移。

    芙蓉混在流民之中向柳雁边境跋涉。

    芙蓉姓宋,年二十又七,籍贯芝草,父母均为玉石商人,家中行二。数月前,她独自踏上旅程,在去往雁国途中遭遇暴雨连天,阮水决堤。边境流民不信任朝廷赈济之所,纷纷越境逃往雁国。

    芙蓉本有正经通关旌券,可有流民看她衣着干净、谈吐有礼,生了歹心,而她又几次出言维护麒麟,更是令她受到不少排挤,以至于不得不往脸上抹上黄泥,彻底充作饥民打扮,以避免被挑事的混子认出来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她衣衫褴褛,形容憔悴,连日来的缺衣少食让她瘦骨如柴,本就不算出众的脸色中更是透着不健康的蜡黄。她一路跋涉,经历数月颠簸,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雁国国都关弓。

    芙蓉沿途散了许多财物,诚然宋氏玉器行的小姐不缺盘缠,可一到雁国就找分号领钱也无甚意思,她遂在关弓街头找到一家书院落脚,日常做些杂活挣点工钱。

    这一待,就是大半年。

    又是一个明媚的艳阳天。

    天心书院乃稚子启蒙之所,夫子不多,杂活也少,芙蓉干完了手中活计,斜倚在廊柱之下,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门廊深处隐约传来的幽幽絮语,夫子今日讲的似乎是创世传说。

    “《神纪》有载,天帝诞十二人,予其树枝各一,枝盘一蛇,结三果,而后万物皆以卵生。天地混沌,蛇巨,托天而起;果落,化为大地、国家、玉座;树枝化笔,书写春秋。天地开,帝飞升而去,遗五山,十二国,万法初定。

    “时移世易,五山生木,西王母以正义、慈悲供养,长成,名曰舍身。木结卵果,诞异兽十二,传天命,选君王,民谓之曰‘麒麟’。其与王缔约,共治国家。麒麟者,雄为麒,雌为麟,化身成人,官居宰辅,尊者讳,曰台辅……”

    洒扫仆人早早清理了庭院中的残枝落红,夫子的絮絮叨叨渐渐飘远,不知堂下学童又有几人像芙蓉一般听得犯困。

    直至红霞满天,暖风徐徐,书院洞开的大门外迎来一名黑衣男子。

    男子约摸而立之年,眉峰凌厉,嘴唇削薄,一头漆黑的长发直垂至膝,未曾束冠。他腰悬古玉,衣饰素净,尽管黑色长袍上没有任何冗余装饰,芙蓉一眼便看出那身衣料远非平常人家用得起的。

    男子形容冷清,气质锋利,行动间昂首挺胸、脊背笔挺,显得冷峻而不近人情。他一看见芙蓉便立即停驻脚步,站在书院门口一动不动地打量她。

    芙蓉被他摄人的气势罩住,下意识端正坐姿,挺直腰身回望过去。她疑道:“公子可是来拜访孔先生的?”

    孔先生便是天心书院的创办者,雁国鸿儒孔从竹。

    男子缓缓摇头。

    芙蓉更是疑惑:“那有什么可以帮你的?小女芙蓉暂住于此,书院一干杂事均经我手。”

    男子略略颔首,拱手施礼道:“吾名相柳。”他停下想了想,继续说道:“慕名而来,未曾投下拜帖,实在冒昧。在下改日再来。”说罢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芙蓉起身匆匆追出去,相柳已消失于人海,街上人来人往,竟似从未出现过那高挑身影。

    孔从竹学富五车,少年时曾游学雁国诸州,晚年归隐于市,慕名拜访者依旧络绎不绝。在一众拜访者中,相柳的容貌气度堪称鹤立鸡群。芙蓉念念不忘了好几日,就连相熟的夫子都来打趣,她才勉强把那惊鸿一瞥放到记忆深处,暗叹人海茫茫、后会无期。

    这日,孔夫子专程派人把芙蓉叫去了会客茶室。

    芙蓉特意在门外正了正衣冠才轻轻推门而入,环顾室内,茶桌前已有两人端坐。鹤发鸡皮的布衣老人自然是孔从竹,其对面的黑衣男子虽坐于小小茶室之内,却气度高华,眸光深邃,仿若置身朝堂之上,竟是相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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