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五六(2/2)

    她是这样想的。在捧起热乎乎的炖汤小口小口吃起来的时候,她也是这样想的。兰斯笑着问她味道如何,艾米一边吹着气一边夸赞:特别棒!

    但她也知道她快要死了,烧死魔女,她听得很清楚。

    村长点燃了火把,他激动地举起手来,而就在这时,艾米看到了远处人群中不起眼的黑袍。

    噢,那个人好像魔女大人啊。

    她会被烧死。那是多么残忍的死亡方法啊,漫长、折磨、可怕。艾米想象火焰在身上燃烧的痛感就感到害怕,她试图解开绳子,努力运用自己并不会的能力,可什么都改变不了。

    她再次昏厥。

    兰斯的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子,并且地板和桌面上有不少灰尘,兰斯极为不好意思地拍打了一下沙发让艾米坐下:抱歉,我很久没回来了至于为什么没回来,艾米想:大概是被魔女抓去了吧。

    艾米落下泪来,她又睁开了眼睛,看向人群中,如果、如果最后能看母亲一眼

    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恐怖而狰狞的,令艾米陌生极了。

    没事的艾米,不要难过。兰斯揽上艾米的肩膀,艾米受惊般地猛地后退挣脱出去,兰斯的手僵在半空,他笑容僵了一瞬,又恢复过来,继续道:来吧,让我为你做一碗治愈的炖汤!我先带你去我的家里。

    艾米本想阻止,可兰斯实在是太快了。她只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,等待兰斯回来。

    轻微的响动令兰斯整个人一颤,他猛地大喝出声:谁!余光只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。他快步走出去,却什么都没发现。

    在这时候,她似乎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,她只是一个待宰的牲畜。不,她比牲畜更该死,她是这些眼里的罪恶之源,是魔女,是极致的黑暗邪恶,是必须烧死的东西。

    兰斯过了很久才提着菜回来,他一回来就不住地道歉:抱歉抱歉,我带的钱不够多,跟老板讨价还价了好久。对不起,让你久等了。他一边道歉,一边往厨房跑去,艾米还没来得及回答,就听到兰斯在厨房里喊:你要喝一杯热水吗?

    什么是正确?什么是错误?善良是正确吗?杀戮是错误吗?艾米不懂了。

    离开了

    艾米有些想哭,可到底没流出泪来。她后悔了。她动摇了,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,她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的。

    夜长梦多,得快些将魔女的事情上报上去。

    艾米想,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错觉么?

    村长似乎开始了令人激动的宣讲,艾米没有听进去,她的意识逐渐放空,她看向天上的蓝天白云,似乎与魔法森林的并无区别。耳畔微风拂过,她缓慢地闭上眼睛,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魔法森林。

    艾米喝了小半碗,却看到兰斯一口未吃,她有些奇怪:你也吃啊,不用顾忌我。

    十个金币,只是因为十个金币。

    她想,这可真是个热情又善良的年轻人。这样的人不该这么年轻就死去。

    很好啊?怎么了?艾米迟疑地回答着,不明白兰斯是什么意思,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兰斯,就看到兰斯依旧笑得灿烂而温暖:

    兰斯将昏过去的艾米绑了起来。他看着毫无知觉的艾米,忍不住又笑起来:天呐,怎么会有这样傻的魔女?!十个金币!这下都是他的了!那帮只知道逃跑的傻瓜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再次闭上了眼睛,灼热的火舌扑面而来,火焰从下方开始点燃,然后往上蔓延而去。浓烟滚烫中,她仿佛听到了好几声惊呼,但她的意识在这时候戛然而止

    那就,打扰你了。艾米如今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,她看着兰斯的笑脸,也知道自己刚刚反应过激了。她低声回应,跟着兰斯一块儿去了他的家里。

    烧死一个魔女,可以得到十个金币呢。

    她被架起着穿过人海,被人绑在了木架之上。底下的村民有的她十分眼熟,那些人全都做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,挥舞着手臂大喊着烧死她、烧死魔女,仿佛这是什么神圣的净化仪式。她看到其中有曾经因心疼她而给她黑面包吃的麦迪大婶,看到其中有过年时给过她糖吃的默克爷爷,看到了曾经的邻居

    终于,她被人拖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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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然,当然。兰斯连声应着,只是一直盯着她看,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,两个酒窝愈发深了,你觉得还好么?

    艾米呆住了,她的手颤抖一下,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力气逐渐消失,眼皮也愈来愈重。在最后的最后,她只看到了兰斯那灿烂而温暖的笑容,耳畔是他轻柔的声音:

    漫长的牢房生活,没有一个人过来过,回应艾米的只有无尽的寂静。尽管她也固执地一言不发,但这也不过是让这里更加寂静罢了。

    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单纯好骗的魔女。

    哎呀,家里没有食材。你等等我,我马上就买来!兰斯风风火火的,一下子就窜进厨房,当他发现没有食材时,脸上还生出浅淡的红晕来,他看着艾米道歉,又急忙跑去了卧室,翻找出几个硬币又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六

    时间逐渐过去,她被饿了一天一夜,滴水未进。整个人都没了气力。

    艾米醒来时,她五花大绑被关在了村落的牢房里。她逐渐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,也知道了兰斯究竟是什么人。她不明白,明明她救了兰斯,可那家伙却如此

    不用了。最后,艾米只是这样答复。

    艾米茫然地站在曾经的家门口,她一时竟不能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。母亲离开了村子,母亲去了哪里?母亲她是再也见不到了么?艾米的情绪愈发低落了,她感觉自己是被抛弃了。尽管她能明白母亲为何离开,但她的心里依旧不好受。

    可母亲早就离开了这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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